说不出的思念

文 / 陈玉莲

这是我和 E 的第一次见面。

“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说。今天是 E 的协谈初体验,我们从未一起上过任何课程,于是,自我介绍变成了我了解 E 的第一道桥梁。

E 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闷闷的,无法辨别是否是声音接收不当的缘故或是其他。

“我在气功班时觉得身体不舒服,” E 说,“后来我和气功老师说了这件事,老师推荐我来协谈,可能可以通过协谈了解身体的情况。”

在众协谈师中,E 选择了我,必然有我们共修的缘分。

身体不舒服的开端

“你刚刚说的身体不舒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道。

E 立即哽咽,说不出话来。

“嗯,你可以让自己哭吗?”

E 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用纸巾擦干眼泪,抽抽嗒嗒地说:“我爸爸……他……瘫痪 30 年了……去年、去年……去世了……”

E 9 岁时,爸爸遇上车祸,终生瘫痪。自 E 小时候开始,记忆中都是她、姐姐和妈妈一起照顾着行动不便的爸爸。爸爸虽然从此无法自由自在地走动,但康复后依然每天到公司打理生意。作为家人,E、姐姐和妈妈给予爸爸极大的支持,从出门上班、上车、下车到坐在办公椅上,她们用自己的身体让爸爸借力,成为爸爸的“拐杖”。

日积月累,身体仿佛忘了疲乏。

直到爸爸去世以后,E 惊觉原来除了身体的疲劳以外,心也很累。许多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口,身边的朋友也不多。

想对爸爸说的话

我问她说不出来的话,藏着身体的哪个部分。

E 的右手从上心轮移到喉轮,说道:“这里。”

“如果现在让你跟爸爸说话,你会想跟爸爸说什么?”我问道。

“我……” E 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要跟他说,我不舍得他……”

“嗯,现在你慢慢地闭上眼睛,去感受爸爸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可以感受到爸爸吗?”

E 闭上双眼,片刻之后点点头,说:“嗯,他在对我笑。”

“嗯,很好。现在你把刚才跟我说的话,都说给爸爸听。把刚才说的‘他’换成‘你’,就像你平时跟爸爸讲话那样。”

E 喘了一口大气,抽抽嗒嗒地对爸爸表达思念。

我静静地看着、听着 E 和爸爸的对话。不打扰,是此刻最佳的陪伴。

让身体放松

E 把想和爸爸说的话全盘托出,对话结束后她摸了摸胸口和喉咙,对我说:“感觉这里都舒服一些了。”

我问:“你想带着现在比较舒服的自己做什么呢?”

E 想了想,回答道:“我想去旅行。”

“很好哦,你想去哪里旅行?”

“就去走走。”

“嗯……比如想去有山的地方,还是有水的地方,或者是要去繁华的城市?”我试图从她想去的地方,再深入了解她。每个人的喜好,都有因缘。

“去有水的。”

“啊……那是海边吗?还是其他有水的地方呢?”

“我想去有湖的地方。”

引导 E 向爸爸表达感谢后,我说:“好的,那么你现在看见自己慢慢地转身离开爸爸,用你的速度来到你想去的湖边。”

E 安静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说:“老师,我到了。我就坐在湖边。我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

“嗯,好好地感受这一份放松。打开自己的五识感官,让自己可以感受到风轻轻地吹;听见四周围的虫鸣鸟叫;嗅到花草的气味……”

我无从得知 E 内在画面里确切的模样,但从她稍微松懈的表情、不再绷着的肩膀来看,或许那是相当美好的湖畔。

“我现在想躺下来了。”

“嗯,很好。你感受到自己躺在哪里吗?”我问 E。

“我躺在草地上,很舒服。”

“你记得平时在气功班学习的放松身体的方式吗?”

“嗯。” E 点头。

“好,你让身体全然地放松,感受大地母亲支持着你。”

说出吞进肚子里的话

E 的呼吸轻缓,肩颈部的线条放松了下来,透过电脑屏幕,我观察她的呼吸和脸上的神情。在 E 全然放松后,我引导她看见内在的世界从白天变成夜晚,再从夜晚变成白天。当太阳来到正中间时,我让她依照自己的节奏,慢慢地离开冥想的状态。

E 张开眼睛,我们继续聊了一会儿,除了让她说说自己在协调过程中的感受,我们也体验了与身体对话的方式。

因为长年照顾爸爸,E 的生活圈子总是小小的,许多话也不知道该和谁说。感谢 E 的愿意,促成我们都可以在繁忙的日程里,缓一缓,歇一歇,聊聊身体,说说心里想说的话。

**文章内提及的人物和内容经过化名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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