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姿

文 / 龙昆

天空中传来几声高昂的鹰唳声,却丝毫影响不到底下的人群。我漫不经心地走在人流中,彷佛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路边,看着天空。

是夜,他简单地盖上白布,任由镰刀勾走自己的灵魂,却忘了捎带生者的悲痛。或许不是遗忘,而是一如往常的……自私。

你是多么的自私,在我小时不曾抱起我,只是不断地出入红灯区、酒吧,以风流自持身份,又怎会记得家中的糟糠之妻。一次次的脱离正轨,不知摔过多少次跟头;一次次的“浪子回头”,却依旧不曾悔改,自私到极致。

这个家,难道没你的份吗?

奇怪的是,面对你的不辞而别,我原以为会非常解气,却或许有所羁绊,我心中竟是被刺了一下,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恨意。我心中的苦楚,又有谁知道?身处人流,却是无尽的感伤,偶尔又附着一丝丝的庆幸。嬉笑的孩童,仿若最尖锐的刀剑,直刺我的心窝。我曾幻想呐喊,却发现我早已无声宣泄。

人说因爱生恨,而我却因恨生悲。

“叮!叮!”

我依旧维持着抬头看天的姿势,手却不受控制地拿出手机。翻开简讯,亲戚群里传着各种照片,都是你,却又是不同时期的你。我低下高傲的头,点开了第一张照片,不由得愣住了。

那样的气场,那样的自信,是我从未看过的。矮小的你,身后站着一群比你高大的年轻小伙。你挺身而出,用那鲜红的手将他们护在身后,与一只老鹰隔空对峙。你的目光犀利,竟神似鹰眼。晃神间,我仿若看见一个年轻小伙不幸路遇老鹰,尽管全身战栗,却依旧选择站出来,护他人周全。照片底下有着一行小字:

‘森林搜救队第二十七次出任务,全员无恙,仅一位男子的右手被老鹰抓断了手筋。’

看着咬牙忍痛的你,还有那不知何时在我脑海中不停盘旋的老鹰英姿,我似乎衍生出一丝思绪,但又不知是什么思绪。我连忙往左划动,看着一张又一张的照片,从精壮到年老,加上日渐消瘦的右手,我才终于明白你为何自甘堕落。

你曾是雄壮的老鹰,怀着对未来的期望,梦想的追逐,却沦落到俗气的金钱渴望。我曾不理解你的变化,还傻傻地以为是你不争气,不想要努力,想着旁门左道。我曾呵斥过你,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谩骂,把你说得一文不值。我曾怨恨你毒打我们,恶狠狠地赋予诅咒,希望你不好过。

那么多个曾经,为何你不曾抗议?

看着唯一的合影,你勉强用右手搭着我,我则是一脸嫌弃,我不禁泪目。老年的你就如夕阳下的老鹰,只懂得翱翔于天空,却不再有俯冲捕猎的力气。看似自由潇洒,实则在自我疗愈。那些伤口是岁月的痕迹,更是生活的打压。你一身傲骨,不曾自我解释,统统成为了我们攻击的缺口。渐渐的,你习惯了沉默,不再说话,开始离开家园,却又再一次栽了一个跟头。

这一跟头,竟是天人永别。

人走茶凉,你离开我了,我才开始发现我竟是如此害怕。我失去面对一切的勇气,更不知该如何在黄泉上面对你。你可否知道,如今的我,怀着与少年的你一般的老鹰志气,却被接踵而来的现实打垮,上司辱骂、人际冰点、网络诈骗,各式各样的难题仿若生活戏弄着疲惫不堪的我。

你不可能知道,毕竟没曾想过与你说。

同样,我也尚未来得及和你说,因为这些种种压力,我的头顶早已秃了。即便如今的我形态酷似秃鹰,但心中的鹰性不曾消退。我不否认我依旧讨厌你的风流,但我也无法否认若是有你与我同在,我就如同心有雄鹰,何处不可去?希望再次与你相遇时,我能最终看见你化为老鹰,自在地筑梦逐梦,翱翔在属于自己的蓝天白云底下。

如今,你的鹰姿,就由我来传承下去吧。

孩子与父母的关系是最根本和最千丝万缕的关系。龙昆的这篇文章,写着从父亲生前对他的怨恨、误解、嫌弃,到父亲过世后对他的思念、理解、眷恋。祝福龙昆圆满与父亲未圆满的关系,带着父亲的支持“自在地筑梦逐梦,翱翔在属于自己的蓝天白云底下”。

陈玉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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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Birger Strahl on Unsplash

这是一场年终的心灵共修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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