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成双
“完美主义，不是件好事。”
那年我读小学，甫接触书法艺术，依稀记得母亲在我的书法第5堂课的时候，来到我班查看我学习进度。听到书法老师说这一番话之际，母亲瞪大双眸，一脸诧异。
“完美，不是很好吗？”母亲仍不死心，“我想，只有精英才会追求完美，做事不得过且过！”
老师没多作解释，兀自摇摇头，嘴角是寓意深长的微微上翘，像是礼貌，又像讽嘲。
坐在他俩侧旁的我继续一脸疑惑，忐忑静候老师审阅我书法作品后给予评语。
母亲走后不久，老师才缓缓开口：“写了那么久，你就只写了这么一些？”我点点头，回应老师的问话。一个星期才一堂课，而一堂课只有那短短的两小时，要好好把握学习机会的话，是不可能等到上课才开始练字的。事实上，我天天在家提笔练字，无奈总觉得自己写得不好，于是大多作品最后都被我投掷到自己特意摆在桌子不远处的大木箱里，等候送去环保。
“我看你是把很多给丢掉了吧？”看着老师似乎能够看穿一切的锐利眼神，又想起老师曾说他能从一个人所写的字大略摸清那人的本性，我便不敢隐瞒，只好点点头。
“这么说来，你交上来的，必定是你认为很好，或者完美的，对吗？”我只是盯着老师，不知该如何回应。“很好？完美？我可不敢说，我只是觉得它们是自己写的那么多作品中，较好的一些。”当下我这么想，但没说出口。
老师并没多加逼问，只是开始把我的作品挪到桌的一隅，转身面对着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有什么重大事情要说似的。
“书法既象形于自然，因此就要取法于大自然里阴阳对立的统一。阴阳指的便如虚实、刚柔、动静等，统一矛盾对立的关系，达到阴阳相济，这样才是一幅完整的书法作品。如果不讲阴阳变化，一味的独阴或独阳，就谈不上什么书法艺术了。”
话毕，老师准是瞧见了我头上的雾水，继续解释。“书法艺术里着重的概念便是生活应有的态度。当一个字里有一个笔画，或是当一幅作品里有一个字不合己意，也许我们会觉得整幅作品都得废弃，但其实正是那个自己所认为的不完美，让整幅规规矩矩的作品有了那么一点对立的不规矩，进而让人看着不那么窒息，感觉更自然一些。”我恍然大悟，矛盾相互对立，相互依存，相互发展。生活需要的其实不是完美，而是完整。
那天以后，我记得我给予老师审批的作品越来越多，桌旁的大木箱也渐渐不再满溢。我不再执着于生活的不如意，愿意拥抱自己的属于。老师的一番话，至今仍深深烙印在我心，深深地改变我生活的态度。
